袖穿天下

-屯文-

【蔺靖】 酒客

蔺晨/萧景琰   撒糖向

 送给 @旧客疏  蜀黍的生日贺文!祝蜀黍生日快乐!我本来想画九棵树的,发现自己连树都不会画,所以还是写文啦~\(≧▽≦)/~ 名字叫酒客!


京郊小酒坊。


肥头大耳的朱掌柜正揪着店中小二好一顿打骂。那小二不过十五六岁,无父无母,被人贩子卖给朱长贵做长工,不顺心了便是一顿臭骂。此刻正骂到没爹生没娘养天生贱命的奴才,那少年昂首挺胸跪在地上,一双眼睁的红通通却不落泪。朱掌柜骂的不够还要硬抢过他藏在怀中的一本破书,砸到他脸上,怒斥道,“就你这种废物看个酒坊都做不好,还拾人家兵书来看!想当将军?你配得上吗?你这辈子就一店小二的命!”


那少年手紧握成拳,突然呛声,“你自己败光了祖上的酒庄只剩下一个小酒坊,别把所有人都当是你。”朱掌柜闻言气极,鸡毛掸子劈头盖脸砸下,打在身上噼啪作响,那少年也不吭声。


此刻酉时刚到,正是迎来送往的时间,酒坊间却只剩了半幅旗无精打采的垂着,湿淋淋犹在往下滴水。原来是夜半下了好大一阵雨,那少年忘了将酒旗收回去,才招来这一番骂。

 

野道间,两匹马缓步行着,马上分别驮着一位白衣剑客和一位乌衣公子。那白衣剑客面上始终带着三分笑意,未近人便让人如沐三月暖阳,与他一道的乌衣公子却时刻板着一张脸,动不动便皱起俊眉。两人不言不语,马蹄得得碾过嫩绿的草叶,正往酒坊而来。

 

终于有客人上门了。朱掌柜眯起眼往外看了看,高高举起的鸡毛掸子将将放下,眨眼间便换了张喜气洋洋的笑脸迎出门去。穿白衣的方一落马便乐呵呵将缰绳随手抛了过来,差点砸上朱掌柜那一线宽的眼睛。跟在他身后的小二瞧了有些忐忑,踌躇的去接那乌衣公子,那公子虽面冷动作却细致温柔,翻身下马递过缰绳,见他紧张还低声嘱咐了一句莫怕。

 

等到小二将那公子乖顺的马系好,那白衣剑客的骏马方挪动了尊蹄,朱掌柜满头大汗扶着马厩的柱子直喘粗气,小二方吃了他亏回首幸灾乐祸的偷笑,却见那已在窗边落座的白衣剑客向他友好的眨了眨眼睛,登时愣了愣。

 

这两人正是方从滁州回程的蔺晨与萧景琰。江湖传言数月前启程东游寻找瀛洲的琅琊阁阁主此刻正好整以暇的倚坐在雕花的窗边,对面是端坐着将碗筷拭了又拭的当今太子殿下萧景琰。

 

这两人一人江湖路远,一人高处朝堂,为何悠哉结伴至此?事情还得从半月前说起。

 

半月前滁州知府密报摩陀岭天降异象,雪鸿洞水枯现奇石,石后似刻着仙经。老皇帝风烛垂暮痴迷仙道,又不敢大张旗鼓惊动朝野,当晚就悄悄下旨让太子微服探访。萧景琰哪里信这些,只觉得有人故弄玄虚。

 

果然半夜蔺晨便做贼一样破窗而入,身上还带着些早春的寒气,一边递过来一枝沾着雨露的碧桃,一边笑吟吟道,“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果然很衬你。”

 

萧景琰之前与他一言不合,吵到最后蔺晨拂袖而去,两人已有数月未见,此刻半睡半醒间只以为是做梦,望着对面语笑晏晏的蔺大阁主一时有些痴。等到蔺晨快将那碧桃比上他眉间,方回神伸手接了,冷声问,“你不是东游寻找仙山去了吗?”

 

蔺晨转身阖上窗,熟稔的脱了鞋袜坐上床,将只着里衣的太子殿下用被子紧紧裹好,漫不经心道,“我东游途中路过摩陀岭,见那儿开了一株碧桃,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突然想起你便回来了。”

 

萧景琰瞧他鬓间都凝了些霜,默不作声将锦被分他一点,一灯如豆,两人披着一床被子静静的坐着。近乡情更怯,见不到的时候有千言万语要说,真正见到了反而无话可说。半晌,萧景琰突然有些反应过来狐疑的瞪他,“滁州摩陀岭?”

 

蔺晨揣着手笑的老神在在,活像一只大白狐狸。萧景琰侧身一动被子便滑落下来,他伸出手指着蔺晨没好气的数落道,“蔺晨啊蔺晨,你胆子越来越肥了,欺君之罪不怕掉脑袋吗?”

 

被指责的蔺晨一脸无辜,笑着将人揽进被子里,假作好奇道,“太子殿下何出此言?我不过路过雪鸿洞突发奇想,将水引出,又随手搬了块石头进去,哪里敢欺君?”

 

满肚子歪理,萧景琰倚着他,也不是很生气,半晌闷声问道,“你是故意想将我骗去滁州对不对?”

 

蔺晨将捂热的手覆上萧景琰手背,叹息,“是也非也,摩陀岭碧桃一枝如画,可惜身处乱山深处无人观赏,在下邀你顺路同赏罢了。”他说的温柔又认真,萧景琰有些话梗在喉咙里刚欲开口,薄唇已被他手指按住,“你平日劳碌,也该出去看看了,此番我只想与你游山玩水,那些讨人厌的话以后再说。”

 

萧景琰被他一席话说的心中酸堵,突然又觉得此刻的蔺晨有些不真实起来,倾身环抱住了蔺晨。蔺晨抚上萧景琰的背,在他耳畔悠悠叹道,“况且,我蔺晨从来不认什么君,只认萧景琰一人而已。”

 

第二天蔺晨随行出发,两人一夜间便似和好如初,期间任性甩开了一众护卫,果真带着闲情逸致游山玩水起来。两人爬了摩陀岭见了那乱山深处的碧桃,至于那天降的异象,也不过是刻着半卷稀奇文字译的庄周梦蝶,果然是蔺晨做得出的事情,白叫老皇帝伤心一次。

 

两人玩了半月,称得上乘兴而来,兴尽而归,将那些被溜得团团转的亲兵远远甩在身后,快马行至京郊方放缓了马速。两人心中都有许多话要说,野道间情境也颇为合适,偏两人俱是习武之人,耳朵很好使,隔着老远便听见那朱掌柜训斥少年,骂的不堪入耳,鸡毛掸子落下又举起,就只为了一面酒旗,活生生坏了氛围。听着那打骂声,蔺晨憋了一肚子情话也没说出来,少不得要整治那朱掌柜一番。

 

片刻,那朱掌柜嘴角噙着假笑腆着脸又过来了。这次不敢招惹蔺晨,只问那一言不发的乌衣公子,好声好气道,“我这酒坊虽小,但好酒不少,不知二位想喝点什么?”

 

萧景琰将擦拭了多遍的筷子放到桌上,抬眼似是很不确定的问道,“你说,你这小酒坊当真有好酒?”

 

这是萧景琰也忍不住要整治这猪头掌柜了。萧景琰平素性子老实又耿直,蔺晨却爱极他此刻使坏的样子,看上去嚣张又恣意倒有几分像初出茅庐的自己。

 

那朱掌柜向来仗着自己祖宗的门楣自夸自擂,闻言拍拍胸脯,“那是自然。公子尽管点。”

 

蔺晨默不作声看那掌柜作死,对面萧景琰已经连声报下了一串不重复的酒名,“那你听好了,我要一壶九酝春、一壶枣集美酒、一壶酃酒、一壶鸿茅,外加一壶同盛金烧,快下去准备吧,今日我便与蔺兄做回酒客,不醉不归!”

 

可怜那掌柜一种都没听过,连字都不知道怎么写。偏偏萧景琰眼中笑意温柔,说的又信任又笃定,只能呆站着憋了半晌脸涨的通红。

 

“掌柜的怎么还不去准备酒?如果缺了一两种也不碍事,只管先上有的。这些酒再稀疏平常不过了。”萧景琰诚恳又认真的盯着朱掌柜的脸,此刻那脸上如火烧般滚下汗来,半晌嗫嚅道,“公子说的那些都没有。”

 

萧景琰闻言故作惊诧,夸张的叹口气,“都没有?算了,那就简单一点,杏花村汾酒总有了吧?上两壶来。”

 

他毫不掩饰语气里的失望,朱掌柜圆溜溜的脑袋垂的更低,半晌低声道,“杏花村汾酒也没有。”

 

萧景琰眼中失望更甚,摇摇头不言语。朱掌柜只觉得后背汗湿黏成一片,隔壁蔺晨没好气的拉长语调,讽刺道,“什么都没有还学人开什么酒坊。”

 

萧景琰闭目叹息了片刻,失落道,“掌柜不要生气,蔺兄只是脾气不好,嘴上刻薄。既什么都没有,那便上你觉得最好的酒来吧。”他“什么都没有说”咬字极为用力,叫那朱掌柜听得唯唯诺诺的应声,还觉得这乌衣公子善解人意。

 

两人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将那掌柜耍的团团转,偏偏萧景琰态度够诚恳语气又温和,半点也不像砸场子的人,天生又一股华贵的气度,叫人不敢翻脸。那店小二垂首立在一旁,心知这两位公子是在为自己抱不平,心里暗暗有些感动,更艳羡二人的潇洒气度,心中憋着的戾气也消了。却见那乌衣公子向他招了招手,摸出一个钱袋放在他掌心,语气郑重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既有志向便大胆去做。”对面白衣的剑客也自怀中摸出一柄镶金嵌玉的匕首,风轻云淡的笑道,“路途遥远,带着防身。”

 

之前吵闹的那些话竟都被他们听了去。小二心中涌起一股热意,颤着手接过那匕首和钱袋,扑通跪下磕了一个头,再抬首时两人俱已不在座上,隔窗望去人影已牵马走远。

 

那朱掌柜转身去酒窖后憋了一口气,挑挑拣拣最后忍着肉疼将自己父亲埋藏数十年的状元红取出。酒坊内早已人去楼空,待回身叫店小二出来撒气,进杂货间一看那孩子不多的行李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只留一张白纸,上面写了歪歪扭扭几个大字,“男儿何不带吴钩。”

 

直气的他差点砸了酒坊。

 

那厢蔺晨与萧景琰已行至城门前,两人对视笑的快意,萧景琰自入主东宫处处压着自己的性子,太久没有如此轻松快活过,他突然想明白了数月前那场冷战。宫廷就是规矩,自己已经身处其中,何必还要将蔺晨牵扯进来,强行相守又有何意趣?

 

他提缰回首对不知如何道别的蔺晨笑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蔺晨,你回去吧。”蔺晨抬眸,确认过他眼中笑意是真,苦笑道,“你突然想通了,我却舍不得了。”

 

舍不得还是要舍得。两人凝视对方片刻,同声道,“珍重。”转身向着相反方向疾驰而去。

 

山水有相逢。两情若在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注解:

① “碧桃”出自北宋诗人秦观的《虞美人》

  碧桃天上栽和露,不是凡花数。乱山深处水萦回,可惜一枝如画为谁开?

  轻寒细雨情何限!不道春难管。为君沉醉又何妨,只怕酒醒时候断人肠。

②  萧景琰报的酒名出自:

古代流传下来的十大宫廷贡酒(依次为九酝春酒、鹤年贡酒、枣集美酒酃酒、鸿茅酒、      羊羔美酒、杏花村汾酒、五加皮酒、菊花酒、同盛金烧酒)

随便用的,不要考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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