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穿天下

-屯文-

蔺靖 饮鸩

下雪夜,杀人天。

 

刺骨的寒风卷着雪花纷纷扬扬的洒向庭中。

 

寂静仿佛一把无声的利刃,悄悄的饮着鲜血。

 

大梁皇帝萧景琰独自披着金丝镶边的黑色大氅倚在廊边,寒气将他的脸色冻得显出些青灰。

 

不知道这么大的雪信鸽是不是飞的过遥远的重山。

 

他低头叹息一声,从广袖里伸出瘦削的腕子,摊开手掌接住了一片雪花,许是掌心的温度过于寒凉,雪花过了好久才化成水润湿了掌中的纹理。

 

该来了。

 

殿外一阵喧哗,兵甲声、长戈划过地面的声音、盾牌撞击的声音,然后归于无声,只剩下一个人渐行渐近的脚步声。

 

微微作响的环佩声停了,放在石桌上的金杯中水声荡漾。

 

萧景琰缓缓收回探出廊外的手,慢慢站起身来。

 

“你来了。”

 

他的嗓音低沉平稳,不带一丝波纹。

 

萧庭生突然有点恨。恨他面对自己永远的处变不惊。

 

“没注意你长得已经比我还高了,身量颇有当年祁王兄的风范。”

 

萧景琰慢慢的转过身来,面容清减身躯却站的笔直。他细细的端详着面前青年的脸,嘴角噙上了一丝笑意。

 

萧庭生入神的凝视着他名义上父皇的脸,试图从他的表情上找到那么一丝愤怒与不甘,可是却徒劳无功。

 

“怎么一言不发苦着张脸,弄得好像父皇欺负你一样。”萧景琰抬起枯瘦的手掌抚上萧庭生紧皱着的眉头。

 

“儿臣请父皇归天。”萧庭生握住他的手腕终于还是放下,扑通一声跪在了养心殿布满寒霜的青砖上。

 

时间仿佛都凝固了,只余呜咽的风声卷着簌簌雪花。

 

良久,直到萧庭生感觉自己快要与寒霜融为一体。

 

萧景琰屈身扶起了他。

 

他的眼眸里面闪着些未名的情绪。

 

“庭生,你比我更适合当皇帝。”

 

“我只求你一件事,善待你母妃。她跟了我也有十年,尝遍冷清,对你不亚亲生,希望你不要与她有隔阂。”

 

说罢他在庭生的注视下,手指夹过石桌上的金杯,干脆利落的一饮而尽。

 

“庭生,你走吧,这么难看的场面我不愿让你看。”

 

萧景琰背过身去歪到廊边仍倚着柱子坐下,黑色的大氅包裹下更显得身躯清瘦。

 

萧庭生注视着这一切,静静的凝望了他笔直的背影一眼,转身慢慢走远。

 

身后人一声又一声压抑的咳嗽着,庭生突然想起那年牵着自己走出掖幽庭的人坚毅沉稳的面容,不知不觉间泪流满面。

 

他狠狠的用衣袖抹了把脸,出了养心殿。

 

 

 

萧景琰感觉自己越来越靠不住廊柱子了,身体不由自主的在往下滑。

 

估摸着庭生走了,强忍着咽下的鲜血再也克制不住顺着嘴角溢了出来。

 

怎么....怎么还不来啊.......再不来.....就撑不住了啊....

 

他伏在地上努力仰着头看向茫茫无际昏黑的天空,五脏六腑仿佛被火灼烧一般的痛楚。

 

庭生这个混孩子,选毒药也不知道选个舒坦些的。

 

好冷啊,早知道就不为了等那人选这么个寒冷的地方了。

 

他躺在地上胡思乱想着。

 

直到一个白影扶住了他,将他从冰冷的地面上解救起来。

 

萧景琰脸色灰败,嘴边血迹仿佛一把开锋的尖刃刺进蔺晨的胸膛,蔺晨忍住刀扎一般的心痛,恨不得甩萧景琰一个巴掌。

 

“蔺晨,是你吗?”萧景琰的毒随着经脉已经到了眼睛,只感觉面前有个人的影子隐隐绰绰。

蔺晨没有回答,但是熟悉的触感却告诉他没猜错。

 

“蔺晨,我信上让你救的人....救到了吗?”红艳的血顺着萧景琰一开一合的嘴唇不断的滴下来。

 

“救到了。”蔺晨冷着声,却摊开手接住他温热的血。

 

他恍惚间觉得自己的心也在滴着血。

 

听到蔺晨的回答萧景琰仿佛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委顿下去,没了意志的对抗汹涌而来的疼痛几乎将他淹没。

 

“蔺晨,我好疼,你帮我好不好。”

生死之间,从来坚毅沉稳一板一眼的萧景琰像是抛开了所有世俗的包袱一样,手无力的攒住蔺晨铺散在地上的白衣讨好的撒娇。他混着血污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眼神没有焦距直勾勾的盯着蔺晨身后的天空。

 

一个笑容仿佛暂时浇灭了蔺晨心中燃烧的怒火,他抬手轻轻擦了擦萧景琰嘴角的血迹,

 

“好,都听你的。”

 

手指探进大氅内飞快的封住他的几处经脉,蔺晨有些颤抖着取出怀中的药丸喂进了他嘴里。

 

看着萧景琰费劲的吞咽进药丸,喉结一上一下间,药丸顺着喉咙滑进食道里。蔺晨握住他忍痛掐的自己遍是青紫的手,将自己的手放进他手心里。

 

咳嗽声渐渐停了,五脏六腑火烧似的疼痛也消失了,萧景琰缓缓的阖上双目,手滑过蔺晨的掌心无力的跌落在地上,停止了呼吸。

 

蔺晨紧紧搂住他逐渐失去温度的身体,一片雪花呼啸着落在萧景琰紧闭的眼睫上,不再融化。

殿外喧哗声再响起的时候,长廊中只剩下静静伏在地上早已凉透的尸体。

 

前来查探的太医屈身捉住尚未完全僵硬的手腕,细细的探了探脉搏,又欲将手探进萧景琰里衣中查看,被萧庭生一把抓住手腕甩了出去。

 

太医吓了一跳急忙伏在地上请罪,萧庭生上前一步抱起地上冰凉的身体,语气中难掩怒火,

 

“查完了吗?”

 

“确实死透了。”太医在萧庭生的怒视下连脸都不敢抬,颤颤巍巍的低着头回道。

 

“那就好,平身领赏去吧。”萧庭生一只手抱着萧景琰,另一只手解下自己的大氅盖住怀中人死气沉沉的面容,缓缓的向太极殿的内阁走去。

 

元泽十年,大梁皇帝萧景琰死于寒疾,谥号景。长子萧庭生即位,改国号元炎,为梁睿帝,尊景帝皇后潇后为皇太后。

 

梁景帝一生勤于朝政,为人雷厉风行,在位十年虽朝政清明,但律政严苛,不得臣心。

死后停尸于太极殿,守灵宫人无意间触动烛火,发现时火势已滔天,宫殿尸身尽付于灰烬。

睿帝盛怒,屠尽所有涉案宫人,取景帝衣冠葬入皇陵,大梁国守孝三年。

同年景帝幼子进宫服侍途中不知所踪。

 

谁也不知道萧庭生在那一晚太极殿的大火后收了所有疑似萧景琰骨灰的灰烬藏进了养心殿。守孝三年每晚他都会想起掖幽庭晦暗的长廊里牵着他走向阳光的那双温暖的大手,然后梦中景象分崩离析瞬间都化为尘土。

 

三个月后

重山之外的琅琊阁中,一个身形俊逸的少年正在山间舞剑。

 

蔺晨在高处的房檐下沉默的看着。

 

内阁中有人披着一席素袍走到他身后,轻轻从后面环抱住蔺晨的腰。

 

“睡醒了?可舒服了?”蔺晨佯装冷漠的挣脱他的手。

 

来人也不恼,只是仍然将修长的手指从后面攀上蔺晨的肩膀,玩闹的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到蔺晨身上去。

 

风过时忍不住低低咳嗽了几声。

 

蔺晨无奈的回身抱起不知死活的人,将他埋进内阁的被子里。被子里的人露出半张怯生生白皙的脸,墨亮的小鹿眼里满是讨好。

 

“蔺晨,我回来了。” 他的手指用力的攒住蔺晨白色的衣角,指甲充血成了莹润的粉色。

 

蔺晨仿佛泄了气的皮球认命的屈身抱紧身下人温热的身躯,“都听你的。”

 

将身体都蜷进蔺晨怀里,早该于几个月前故去的梁景帝萧景琰静静的感受着蔺晨熟悉的心跳,嘴角勾起笑意。

 

 @cielholmes 点的庭生夺位梗  还是写成了蔺靖 恩 文笔和脑洞就这样了 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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